也因此,這裡的虜隸雖然吃不飽,但也並不會餓的太過分。
雖然偶爾會為了爭搶好吃的打上一架,但多數時候,他們還是會互相幫助一下彼此。
小遊商在坑裡撿東西吃的時候,發現了一塊石頭。
因為不能吃,所以這塊石頭被其他虜隸無視。
但小遊商很喜歡這塊石頭,因為她那總是乾裂疼痛的手在摸到這塊石頭的時候,感覺冰涼的十分舒服。
石頭的顏色像是那種會在天氣很冷時,從天上下下來的雪一樣。
是不是雪變成的石頭啊,小遊商握著石頭,高興的從坑裡出來,連肚子餓這件事都忘了。
“你找了什麼吃的?”阿母躺在茅屋的地上,看著小遊商滿臉高興,以為她撿到什麼好吃的。
“阿母,看,石頭。”小遊商會說的話並不多,所以很艱難的吐出這幾個字。
她把掌心攤開,高興的把石頭舉到母親眼前。
母親沒有責怪她出去很久,最後卻帶回了這塊石頭,而是伸出手摸了摸石頭,告訴小遊商:“這是玉啊,你要掛在身上嗎?”
部落裡麵有不少人都喜歡在身上掛著玉,不過不是這樣的形狀,而是圓圈上麵一個缺口。
但這並不妨礙小遊商對這塊玉石的喜愛。
隻要是丟進坑裡的東西,都是屬於住在坑邊的虜隸們的。
她撿到了玉石,她就是玉石的主人,她可以帶在身上。
母親在茅屋角落裡翻了一圈,最終找到一塊破爛的麻布。
麻布是用來攢著做衣的,不過這一塊都已經破爛成了麻線的樣子,所以母親一直也沒用上。
現在用上了。
母親把那些線扯成一條條的,然後捆在玉石上,再係了一個結,掛在了小遊商的脖子上。
小遊商更高興了。
她跑到門口,迎著陽光高高的舉起玉。
光亮透過白玉,在小遊商的臉上投下一小塊陰影。
“我的,玉。”
小遊商咧開缺牙的嘴。
這是她人生中擁有的第一塊喜歡的東西,但她也因為這個東西,失去了母親。
部落裡的一個老無賴看到了小遊商掛在脖子上的玉,他告訴部落首領,說小遊商偷了他的玉。
他雖然是個老無賴,但他也是那個部落的人,不是虜隸。
首領不會為了一個虜隸,去探究這件事的真假。
他來抓小遊商的時候,母親從茅屋裡爬了出來,說是她偷了玉。
於是死的人變成了母親。
那塊玉,也被老無賴從小遊商的脖子上扯了下來,然後砸成了兩半。
遊商說不清楚,到底是在母親被打死的那一刻呢,還是玉被砸成兩半的那一刻,總是一片模糊的世界,突然變得很清晰。
清晰到她記住了眼前每一個人的臉。
小遊商靠著其他虜隸們這個一點那個一點的喂養,慢慢長大了。
她長得有點太好,好到被部落人發現了。
不光長得好,和其他話都說不清楚的虜隸不一樣,長大了的遊商可以說很流利的部落語。
她被部落首領帶了回去。
現在的部落首領已經不是遊商小時候的那個,而是他的兒子,因為他們的臉長得實在是像,像到遊商一眼就認出來了。
長得好,會說話,首領每天都被遊商哄得很高興。
遊商喜歡養蛇,尤其是有毒的,首領居然也願意為她去外麵抓回來養。
“我把它們牙齒拔了吧,有毒,咬到人不好的。”遊商笑眯眯的對首領說。
首領當然不會說不。
遊商拔掉毒蛇的牙,過段時間,就會把蛇殺死。
“沒有牙,不好看啊。”遊商還是笑眯眯的。
首領繼續為她抓蛇。
遊商繼續拔牙,殺蛇。
首領接著抓蛇。
遊商懷孕了,首領終於不抓蛇了。
“等你生了,再抓啊。”首領說。
遊商笑眯眯的說好啊。
她終於生了,是個男嬰。
因為生了個男嬰,遊商腳上的繩子終於被解開,她可以自由的走路了。
夜很深,首領睡了,隻是胸口沒有了起伏。
遊商擠了一碗奶汁,把乾燥的蛇毒拌進奶汁裡,喂給男嬰。
每條毒蛇被拔了牙之後,遊商就會把蛇毒收集起來曬乾。
哦,她會收集蛇毒這件事,還是母親教的呢,很奇怪,以前不記得,某一天突然就想起這件事了。
毒性發作,男嬰開始呼吸困難,嘴裡發出啊呀啊呀的聲音。
遊商捂住了他的嘴,直到他一動不能動。
遊商起身,看了看罐子裡被曬乾的蛇毒。
她收集了很久很久才弄到這麼一點,真不容易。不過從首領的樣子來看,一個人用不了多少,這些,夠部落裡的人吃啦。
蛇毒粉末被撒進部落中的幾口大陶罐裡,這是部落人喝水的罐子,每天早上都會有虜隸把裡麵填滿水,但隻有部落的“人”才可以喝罐子裡的水。
他們會從這裡把水舀出來,裝進自己家的小罐子裡用。
遊商並不在乎這些水會不會被那些沒有被她記住臉的人喝掉。
母親死的時候,也沒有人在乎虜隸是不是該死呀,這些人連母親是誰都不記得了吧。
隻有她還記得母親的樣子。
遊商回到了那個連草頂都不見,隻剩一點爛牆的破茅屋裡,靠著牆坐了一晚上。
早上的部落還很熱鬨,太陽升起的時候,傳來了一片哭聲,等到太陽下山的時候,部落裡又安靜了下來。
遊商帶走了願意和她離開的虜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