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主首都阿茲特蘭星係，七洞星。

曾經在第二次AI戰爭中，集結所有民用船隻，付出慘重代價拖延到艦隊回援，奠定第二次AI戰爭勝局，攬下七洞之子頭銜，繼而順利成為新任至高霸主貝加爾·雄風，現在躲在一座廢棄陸軍軍營裡。

這座軍營，是貝加爾·雄風參軍時新兵受訓的地方。

那是他從貧民窟走出來，踏上傳奇軍旅生涯的起點，是改變命運的起點。

因此每每亞曆山大時，他就會躲過來。

年逾100的法拉赫·普挺著機械脊椎，背著手眺望敞開的宿舍門，看著滾出來的煙霧，他蠕動著嘴：

“我的好女婿還在烤老鼠？”

至高參謀團的參謀輕輕點頭：“是，至高霸主已經連著吃了三天老鼠肉了，我們送的所有吃食，他都拒絕食用。”

法拉赫按住參謀的肩：“你才進參謀團不久吧？好女婿就這樣，經常回來憶苦思甜。”

迎著手下不解的目光，老人目露追憶：“貝加爾以前是貧民窟苦出身，小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天天有沒長毛的老鼠幼崽吃。”

“他每次心思不定，就會跑到這兒來，一個人起鍋生灶，擺弄老鼠。”

“這這，堂堂至高霸主……這如何成何體統？”參謀驚詫。

“你們不懂，貝加爾從不以自己低賤出身自卑，他一直都很自豪自己的出身能成為至高霸主，認為這正是霸主軍事體係的優越之處……都散了吧。”法拉赫兜裡掏出一瓶沒有酒標，明顯是私釀的散酒，搖搖晃晃進了門，他毫無大家族元老的氣勢，潑皮無賴一樣倚著門。

腳後跟咚咚撞門，在用碎磚和石頭搭成的灶台後麵，是黑成一團的貝加爾。

他本就是黑人，被煙一熏，更顯得黑了，原本一絲不苟的頭發，全都沾染了黑色的灰。

“我說啊，好歹也是勢力領袖，就算憶苦思甜，吃的用老鼠肉也就罷了，沒道理燃料放著木頭、煤炭不用，連固體酒精和爐子也不用，用工業廢油吧？會中毒哦。”

老人盤腿席地而坐，聲音帶著無可奈何的喪氣。

蹲坐著的貝加爾呲牙，露出與黝黑皮膚相比白得晃眼的牙齒，此時此刻，他仿佛拋下了一切職務、世俗，隻是曾經那個因能填飽肚子而快樂的小黑鬼：

“姑且做不到那種程度，油料都是過濾過的，用的異星獸油模擬的。我的身體現在不屬於我自己，歸屬霸主，就算我想用，參謀團也不會答應……可惜了，工業廢油烤的老鼠肉，不需要香料都很辣的。”

法拉赫杵著腦袋打量女婿，忍不住吐槽：“那分明就是在腐蝕口腔吧！你小子，彆把什麼痛覺都當成辣味呀！”

“哈哈哈哈！”貝加爾仰頭痛快大笑，金屬簽子串著烤得滋滋響的無毛幼鼠遞給嶽父，兩人就著散酒，細嚼慢咽地啃起來。

時不時往地上吐出顱骨和脊骨，幼鼠的爪骨很軟，烤焦黃後又香又脆，是不會吐的。

吃了幾串，碰杯暢飲後，法拉赫才舒暢地歎了口氣：

“現在聯軍何去何從？”

“大概是散夥吧。”貝加爾噗地吐出一截尾骨。

法拉赫沉著臉倒酒：“真散夥？霸主內部的彈壓怎麼辦？沒有聯軍領袖的名頭，咱們未必能順利收回軍權。”

“至高霸主戰敗被追責是慣例，褚家的褚鶴被咱們力捧當了聯軍總指揮，他戰後也要上軍事法庭，就衝著褚家倒向你，他不脫層皮是下不來的。”

“哪裡，臨時散夥而已，各勢力領袖必須重新考慮對地獄軍團作戰的事情……至少不能像現在這樣，當成瓜分利益的草率劫掠，而是必須全力以赴。”

貝加爾抿著油汪汪的嘴，淡定搖頭：“再說至高霸主之位，事情不同，是不能一概而論的。”

“打速子科技戰敗，和打地獄軍團戰敗是不一樣的，我贏了隻能證明我對了，但我輸了未必證明我錯了。”

法拉赫上下打量女婿，遲疑地伸出滿手油膩去摸貝加爾的額頭，奇道：

“這也沒發燒啊，怎麼就開始說胡話了？”

貝加爾看著嶽父關切的眼神，笑笑：“我說真的嘞。”

“打地獄軍團前後，我跟其他政權說了多少次地獄軍團的特殊性，但除了寰宇聯合和盧德教會，有幾個肯聽？辛達瑞亞之獅那個老雜毛，乾脆壓著鬣犬礦業，兩個勢力就派了幾條巡洋艦糊弄咱們。”

“是，這一仗是打輸了，但看聯軍這架勢，再看地獄軍團直接拉來餘暉助陣，擺明自己不再是人。”

“經此一役，還有誰會覺得我在打著‘守護人類’的借口，嘗試吞並星域？地獄軍團能打贏聯軍，就證明星域沒有任何一家勢力，可以單打獨鬥勝過他們。”

“加強合作，軍事指揮統一，工業、運輸聯合，才是唯一的出路。”

“誰在這個關頭掉鏈子，誰就是人奸！”

法拉赫聽得直搖頭：“小子，你說的這些都很好很漂亮，但這都是大勢。領頭的未必是你，更未必是至高霸主。這些老頭我關心但沒那麼在乎。”

“我隻關心我女兒的老公，我的狐朋狗友。”法拉赫油乎乎的食指戳著貝加爾滿是勳章的胸口，“你呢，你怎麼辦？家族怎麼辦？怎麼通過霸主各家族問責，怎麼挺過軍隊獨走？”

“獨走？”

貝加爾笑了：“他們憑什麼獨走？”

“打殘速子，完成百年夙願的是我吧？下層軍官對我的態度，可沒有因為這一戰失利改變。我這些天坐在這裡，沒有約見一二三等家族的代表，可不意味著我沒做事。”

貝加爾挺胸：“利用十四團等基層軍官秘密結社，我已經引導好了基層軍官和軍人的輿論方向，我貝加爾確實有錯，但錯在太過相信其他勢力為人類而戰的決心，錯估了這些巨企和軍閥的貪婪。沒有基層輿論支持，這些家族拿什麼獨走？”

“再說，以前的至高霸主，都隻掌握一到兩家大家族。嶽父大人，我們手裡，可是有一整支十四軍團無人艦隊的。”

迎著法拉赫漸漸瞪大的眼睛，貝加爾盤腿撐著膝蓋的模樣，仿佛無形間高大許多：

“再者，以前的至高霸主，都迷信軍事力量，盟友隻有一個盧德教會……可盧德教會在乎的從來是霸主而非至高霸主個人。”

“但我呢？我這些年，資助了一個新巨企寰宇聯合，一個近在咫尺的勢力瑪格歐斯重生。”

“說起來康達也是不爭氣，我都掏這麼多星幣了，結果最後才隻混了個瑪格星係自立。反而是李斌，沒費什麼精力，不但自己成了巨企，還拉來了布萊頓聯盟和星際帝國。”

“嶽父大人，您不妨想想，以我為紐帶，霸主在東部星區的外交格局，什麼時候這麼好過？以前我們麵臨的，可是全星區圍攻。”

“我倒了，霸主還有誰，能擔得起將各勢力擰成一股繩的重擔？”

法拉赫倒吸一口涼氣：“所以你小子，這幾天是故意躲著的？”

聽到這話，貝加爾倒是老實搖頭：“也不是，我一開始確實是來躲的，邊躲邊想著破局。啃了幾天老鼠肉，想著日子再差也不會比過去差，漸漸的就想通了。”

貝加爾說著，指向門外：“當然了，還有至高參謀團的諸位幫忙，他們雖然來自各家族，但經年累月以霸主最高權力機關的名義工作，很多人的視野都跳開了家族……至少部分跳開，這些精英，都看得比他們家族的人遠。”

“有了他們，我才有平息軍隊和各家族騷動的直接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