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才剛懂了一點(1 / 1)

雨曦還端著那半碗稀粥,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隻是她的表情不再是平靜的接受。

而是帶著一種她自己或許也沒有料想的錯愕,她的視線一直鎖定在蘇遠的身上。

不過是......一碗粥而已。

她緩緩低頭,那半碗清水粥中映出了她那張臟兮兮的臉,唯有一雙清澈的瞳孔在水中映得無比清楚。

但此刻,那雙映在水中的瞳孔卻在微微晃蕩著。

不知是碗中水蕩漾引起,還是那瞳孔主人內心的不平靜。

蘇遠不僅力氣大的嚇人,力氣也仿佛永遠用不完一樣。

當第一人被捶得奄奄一息倒地後,他紅著眼看向其他漢子。

他撲向離得最近的一個。

那人嚇得嘴裡亂叫,頭也不回地跑了。

剩下的人看著倒地漢子渾身淋漓的鮮血,一股寒氣直衝腦門。

蘇遠隻是微微挪動腳步,他們就一個個接二連三地跑遠了。

蘇遠擦了擦嘴角,活動了下臂膀,才向雨曦走去。

圍觀的其餘難民見到蘇遠走一步也跟著後退一步,直到隻剩下雨曦一個人在中間。

“走。”

蘇遠拉著雨曦往臨時落腳的地方走回去。

路途上,雨曦幾次張口卻欲言又止。

蘇遠也是猜到了她想說什麼,他頭也不回地自顧自地說道。

“有些麻煩事不處理,那些人會更得寸進尺,到時候更麻煩。”

“而且......你可是我的祭品,你餓死了我麻煩就大了。”

“所以,在事態尚可控時以最小的代價解決最大的隱患,你不覺得這很賺嗎?”

說罷,蘇遠又補充了兩句。

“反正這身體夠壯,倒耐得住我折騰,一點小傷很快就能恢複......”

蘇遠的聲音落在雨曦的耳中。

明明什麼都沒有說,但她那晃動不止的瞳孔中,神色再度生動了一分。

如同戛然而止的時間,如同冰凍的溪流,再度開始流動。

而關於她思索的那個問題,她又明悟了些許。

半夜,蘇遠靠坐在草屋的木牆上。

腿邊的角落裡,雨曦趴在稻草上沉沉睡去,又長又好看的睫毛微微顫動,在這寒夜,屋外是呼嘯的風聲,但她卻不受影響,安然入睡。

蘇遠盯著雨曦的睡顏皺了皺眉。

“果然,這副身體不行了,要回劍裡修養一段時間。”

看雨曦睡得那麼香甜,蘇遠心底一動,有些放心不下。

“我不在的時候,要是出意外了怎麼辦......”

但隨即他又補上一句。

“畢竟是上好的祭品......”

可是這麼拖延下去不是辦法,蘇遠無聲地歎口氣,最終還是化作了輕煙消散。

而那縷輕煙回歸到了雨曦身下壓著的那柄古樸短劍。

睡夢中的雨曦朦朦朧朧間感覺到一絲寒意。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卻發現本應在外側守著的那道身影不見了。

沒了遮擋,寒風也肆無忌憚地灌進來。

將她最後一絲睡意徹底吹散。

“魔、魔劍先生......?”

她試探地叫了一聲。

可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雨曦那雙向來一絲不苟,泛不起多少波瀾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慌亂。

她倉皇地爬起來,目光在周圍飛快地搜尋。

搜尋那道身影。

那道並不魁梧但就是能讓人安心的身影。

但目光所及之處,隻有死寂的黑暗。

她麵上再也無法維持平靜。

“魔劍先生......”她輕輕念叨。

但隨後就變成大聲的呼喚。

她祈望他隻是暫時離開,聽到自己的呼喚就能夠回來。

草屋周邊是一片黑暗的密林。

她想著或許隻是在林子裡。

她向著草屋後黑暗的密林中狂奔。

一邊狂奔一邊大聲呼喚。

密林的枝丫將她絆倒,不顧腿上的傷痛,她立馬站起來,繼續向前跑去,生怕晚了一步。

但黑暗深邃的林子中絲毫沒有回應。

深入密林沒多遠就是一座矮山。

她的目光放到山頂。

她用儘全身力氣向矮山頂攀爬。

手指被土石擦破,指尖滲出細密的血

摔倒之後狼狽的爬起繼續,不知道多少次摔倒,腳上腿上早已布滿細密的傷痕

她也不知道要爬多遠。

隻知道要一直爬下去。

當頭頂上傳來一絲曦光的時候,她撐起身子。

曦光逐漸映入她的瞳孔。

她頂著那遠方的熹微光芒站到了山頂。

映入眼簾的是矮山另一側的蒼茫大地。

蒼茫的大地一眼望不到頭,隻有無儘的平原。

她的視線迎著曦光,在平原上搜尋。

可平原上哪有一道身影。

在這寒冷的黑夜,隻有無言的黑暗和寂靜。

呼嘯的風從山頂穿過,將她身上單薄而破爛的衣裙吹得獵獵作響。

“魔劍先生......”

雨曦眼中的期盼逐漸變得灰冷。

她找不到。

她找不到那人。

“可......”

她的瞳孔晃動不止。

“你教我的,我才剛剛懂了一點......”

她眼底的明悟漸漸散去。

迷惘、不理解又漸漸浮現。

到最後。

她眼中那一抹活過來的生動又化作了原來的樣子。

變得平靜,變得接受。

當朝日的曦光落在她身上時,她才抬起頭,看向矮山背後的那座小鎮。

小鎮中已有縷縷炊煙升起,早起的人們也準備好平日裡的用具,開始日複一日的日常生活。

雨曦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草屋的。

當她進入草屋時,還有一絲最後的期盼。

可當看到空蕩蕩的草屋後,這最後一絲期盼也沒了。

她從稻草中找出那柄古樸短劍時,眼底短暫地綻放了一絲光亮。

但隨後又熄滅,她將短劍抱在懷中,眼中是一片平靜。

平靜的麻木,麻木的平靜。

她再度選擇了接受一切。

她抱著劍漫無目的地走著,一如當初未撿到這把劍,未碰見魔劍先生時。

周圍的一切哪怕是近在咫尺的事物都變得離她很遠。

事不關己。

一切都已注定。

而她,唯有順應,唯有接受。

也不知如此漫無目的地走了多久,走到了哪。

她聽到耳邊有難民的竊竊私語。

“聽說昨晚人就莫名失蹤了......”

“失蹤不是很正常,大概......死掉了吧。”

“那說明傷得也不輕,昨天看著還和沒事人一樣,就是在外人麵前強撐著罷。”

“倒是可憐了小孩......”

“是啊,誰說不是呢,這年頭,沒了大人在身邊,孩子孤身一人能活過幾天都難說。”

聽到了“死”字,她恢複了一點知覺。

原來,死亡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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