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貨商店，是目前我們開拓業務的主要方向；不過，這樣的銷售模式太過被動，也需要百貨商店賣出去之後，才會跟我們結算……”
校企辦辦公室，謝威對著吳濤跟王征兩人說道。
對於計算器的銷售，吳濤跟王征兩人首先提出的就是走傳統的銷售渠道：向各個城市的百貨商店鋪貨。
謝威其實並不認同：百貨商店確實是目前國內各種工業產品最好的銷售渠道，但是百貨商店不會主動去開發市場，每天都等客人自己上門。
還有一個最大的問題就是百貨商店不會先給錢鋪貨。
這會積壓大量貨款。
“現在已經六月，校企辦承諾給學校上交的費用，在元月份之前就得到位。”
“……”
謝威的話頓時讓兩人沉默。
校企辦從成立到現在，收入並不多。
不多的收入不僅花了，還欠下了貸款。
紅光廠跟花都油脂廠的利潤能分到多少還不清楚；14廠到目前，基本上沒有多少訂單不說，還增加了80萬的設備采購費用。
化工廠、衛生巾廠，都處於手工生產狀況，還需要籌集經費進行大規模生產線的建設、升級。
“所以，向全國各大城市的百貨商場、百貨商店鋪貨的方案，並不適合目前的我們！”
“那怎麼辦？”
吳濤問謝威，“難不成我們主動上門推銷？”
“對！就是主動上門推銷。化被動為主動，我們自己去找市場，而不是由市場來找我們。當然，如果有人願意成為代理商，那可以提供利潤給他們，由他們去推銷……”
謝威平靜地看著兩人。
推銷，對兩人來說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目前國內主體依然是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型才開始，甚至絕大部分都還處於觀望狀態。
“可校企辦的銷售部……”
王征有些為難。
“之前你們通過考核招聘的那一批銷售人員呢？把他們撒向市場，光靠在學校裡集中培訓，能培訓個什麼？告訴他們，隻要銷售出去，根據銷售額進行比例提成設置！每台科學計算器給於2%的提成；如果個人銷售超過50台，給於3%……按照這樣去設置比例，隻要銷售提成不超過10%都行！”
“……”
謝威提出來的方案，讓兩人目瞪口呆。
他們有些無法理解，校企辦招聘的銷售人員，培訓是學校請市場營銷相關的老師進行培訓，培訓期間是校企辦支付實習生工資跟各種補貼……
讓他們去開拓市場，卻還給這麼高的提成。
“如果有人能尋到代理商，一下就能大量訂購……”
“哪怕有人有本事能獲得上萬台科學計算器的訂單，提成也給！”
謝威打斷了王征的話。
一直擰著眉頭的吳濤終於回過神來：“銷售人員都給這麼多提成，尋到代理商，代理商的利潤怎麼分配？”
“按照這種方案，他們完全可以利用規定，多個人聯合在一起，把所有訂單綜合在一起，如何應對？”
吳濤的話讓王征頓時急了。
如此一來，中間可操作空間就增加了。
“就是要讓他們利用規則漏洞！我們需要的是龐大的銷量。不管是銷售人員還是代理商，隻要控製總支出就行。這方麵，儘量不要超過15%，後續隨著市場競爭者的加入，還需要增加廣告等投入……”
方案謝威早就想好了。
“特彆是早期，必須以合適的價格儘快把產品在市場上推開，利用大規模生產來降低成本。校企辦不能隻單純地考慮問題……至於這比例怎麼分配，你們商量。”
謝威不是不明白自己提出來的方案中的漏洞。
他是故意的。
主要就想從銷售人員或代理商中尋找到有敏銳洞察力的人。
那樣的人才能在初期階段快速讓校企辦下屬單位的產品快速在市場上鋪開。
隻要打響了名聲，形成了品牌效應，會有更多代理商加入進來。
虧本？
永遠不會虧本的。
隻不過這年頭各種媒體都不發達，連報紙上刊登廣告，能輻射的也不會太遠，除非在《人民日報》上去刊登廣告。
國內連電視擁有數量都不多，在九十年代效果巨大的電視廣告，還需要彩電領域快速發展。
互聯網更是尚未開始建設……
唯一的，就隻能是傳統銷售渠道。
謝威沒想過讓校企辦去建設自己的傳統渠道，成本太高，時間太長。
“這……”
謝威走了後，吳濤看向王征。
“咱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雖然前期可能會出現虧損，要是HZ80芯片無法獲得大規模生產訂單，成本降低不下來……”
王征歎了口氣。
謝威開始給校企辦壓力了。
“那咱們商量一下，製定一個方案，然後再讓謝威把關。那批通過考試招聘的銷售人員培訓了這麼長時間，是應該讓他們去跑市場了。”
無奈之下，吳濤也隻能接受。
有了謝威提出來的方案，兩人倒也不會無從下手。
“學校自己的項目，自己金工車間車間的，還要給錢？”
李瑞眉毛都豎了起來，“謝威，你覺得合適？”
“很合適。校企辦生產，又不是不要成本！”
“沒錢！大不了不用就是了，平時大家使用計算尺，這麼多年都過來了。”
李瑞直接擺爛。
既然非得讓學校給錢，那就不用就是了。
“其實，不給錢也不是沒有可能……”
謝威知道現在要從李校長手裡要到錢會非常困難，他來找李瑞的目的就不是為了學校這不多的訂單。
“說說。”
換成彆人，李校長聽到說不給錢會激動。
可對方是謝威。
一個死要錢的主，突然說不要錢，李校長自然不會相信謝威轉性，那最大的可能就是不要錢需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咱們這款專門為各種研究工作提供便利的科學計算器，不僅可以提供更精確的計算結果，也能減少計算帶來的工作量，節省大量時間。”
“直接說目的！”
李瑞不想聽謝威廢話。
對方越是說得天花亂墜，所憋的越沒有好屁。
“要不您去部裡一趟？咱們部裡那麼多科研項目需要大量計算，這些計算占用了太多的人力，咱們學校不是缺人麼？部裡如果從學校采購一批計算器，咱們這邊可以搞一些人過來……”
“？？？”
李瑞疑惑地看著謝威，快速分析著他話裡的信息。
“你讓我去向部裡推銷學校開發的計算器？”
好一陣，校長才反應過來。
“怎麼能說推銷這麼難聽的詞！校長，咱們可是為了部裡項目進度加快，把全國所有科研工作者從繁瑣而有枯燥的數學計算中解放出來……”
“少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還是讓老子去推銷！”
沒給好臉色，李校長內心卻認可了這方案。
有成果啊！
還是對科研係統有巨大促進作用的成果，這不是送上門來讓自己去部裡要經費的機會麼。
心中很快就有了決定，李校長卻不想讓謝威看出來。
“不是推銷！校長啊，清北不是一直壓著咱們麼，您不是經常說跟清北的領導們在一起，說話都直不起腰杆子嘛。咱們的計算器，可以讓他們減少很多計算量呢……”
“東西在哪裡？老子明天就去！”
李瑞已經不想再聽謝威繼續說什麼理由。
大家都是新中國第一批六所重點大學之一，奈何人家就因為在首都，得到的資源什麼的多，而且學生質量也比哈工大的好，成果自然也就多了。
“校長，彆忘了其他的大學，咱們既然有了，就要幫助其他的學校也知道。”
謝威沒敢說加快其他學校項目研究進度。
但凡涉及到基礎計算，算盤計算起來太慢；計算尺的結果又不夠精確。
“老子曉得！趕緊把東西送過來！”
沒費吹灰之力就說服了李校長，謝威並不意外。
七機部有大量的項目都需要龐大的計算量，學校開發的計算器雖然比不得計算機，更比不得超級計算機的運算速度，即使簡單的函數，也僅僅隻是需要輸入公式，就能直接得到結果，部裡肯定不會拒絕采購的。
於國峰讓朋友幫忙從國外帶回來的惠通最早那款計算器，價格都達到了300刀。
外國計算器進入中國市場，價格應該不會比這個低。
新款？
想都彆想。
為什麼謝威支持搞一款低端的計算器？
目前人民幣對美元彙率為1.5:1，這就意味著惠通的計算器即使進入中國，價格也不會低於450元軟妹幣。
謝威製定的98元的銷售價格，幾乎是白菜價！
“啥玩意兒？這小子瘋了？這麼好的東西，功能多的才498，基礎的隻要98？他是真沒把學校的成本當回事兒啊！”
聽到送計算器過來的王征說謝威如此定價，李瑞怒了。
狗東西！
放著掙錢的機會不要。
“我們也覺得這定價太過了一些……不過，謝威也沒說一開始生產成本高的時候一定得按照這個價格來。我覺得至少不能低於成本價。科學計算器至少得598，基礎的198。”
“王征同誌，作為校企辦的副主任，格局敢不敢大一些。科學計算器，對各種科研項目幫助那麼大，怎麼也得998啊。而這基礎的，也能解決大量計算問題，起碼得398！”
“……”
對於校長直接把科學計算器的價格翻倍，基礎計算器價格更是直接加了3倍，王征直接傻眼了。
想要提醒兩句，可想著校企辦年底給學校上交的300萬還沒著落。
要是科學計算器能賣出一萬台，不僅上交學校的錢有了，校企辦之前的貸款也有了著落。
“998跟398？”
對李瑞把價格提高到這樣的程度，謝威並沒有太過驚訝。
見謝威平靜，王征又愣了，“這樣跟我們之前商定的價格可是有很大差距……”
“部裡采購以及其他學校采購，跟市場上不一樣。校長如果能用這價格賣出去，接受就是了。當然，如果一開始就是這價格，先不要急著去把價格降低到我們之前討論的，一切根據市場情況來。”
謝威想了想，要是李瑞真的用那樣的價格賣出去，校企辦這邊直接降價那麼多銷售，會對學校名聲造成很不好的影響。
多賺錢，誰願意放棄？
前提是李瑞真能問部裡要來訂單，從其他高校跟研究所搞到訂單。
理論上講，這些單位對計算器需求是非常龐大的。
計算器的出現，是為了取代計算並不精確，用起來也比較麻煩的計算尺的。
“為什麼是998跟398，而不是整數？”
王征問謝威。
“彆看隻是2塊錢的差距，對於價格來說，沒有太大影響，換成你，買一個幾毛錢的東西跟一塊錢的東西，心態會一樣嗎？哪怕是九毛八，是不是感覺都是幾毛錢，而一塊……”
謝威笑著解釋。
這些價格，都是根據人的消費心理製定，並且經過長時間的實踐證明的。
“……”
王征愕然，他根本就沒想過如此價格還考慮到消費者的心態。
“價格的製定跟銷售方案一樣，都需要根據目標客戶群的心理來製定。舉個簡單例子，目前國內市場上的產品，但凡有進口的，不管多垃圾，國內消費者都會普遍認為進口的更好，誰都認為我們遠遠落後國際……”
如同之前一樣，一旦有機會，謝威就不斷給王征灌輸什麼是市場經濟、市場經濟下的營銷等。
不隻是杜國旺的關係，也不是王征對謝威好。
比起吳濤，王征更有可塑性。
“所以，你之前即使虧本，也要求那樣定價？”
王征若有所思。
“有這方麵的因素，更多的是為了更快把產品推向市場。14廠的情況你了解，HZ80芯片需要大規模生產，以此降低成本。而14廠也需要大規模生產來加快產能發展，生產線升級。”
看著侃侃而談的謝威，王征默默歎了口氣。
跟比自己小了好幾歲的謝威的差距，就是這麼大。
沒法彌補的。
謝威考慮的問題，他根本就不曾想過。
第二天，李校長就再一次離開了學校。
跟之前要經費不同，甚至跟上次學校搞出了能有效提高液體火箭燃燒效率的新配方時的心態都不一樣。
這次，他是帶著樣品的！
有足夠的底氣。
因為身份的特殊性，到了部裡，沒費多少功夫，就見到了任副部長。
跟之前不同，這次李校長換新的套路了：先不去找鄭部長，而是直接找了搞技術的任副部長。
也不說來意，直接把兩款計算器掏出來，用謝威的說辭說事兒，說是為了加快部裡各個項目的研發進度，把科研人員的時間從繁瑣而又枯燥的數學計算中解放出來雲雲。
任副部長本身就是搞技術的，接觸雖然不多，卻也知道李瑞的性格。
恰好手裡有一些需要計算的數據，在拿到計算器後，直接用科學計算器計算，很快就計算出結果來。
經過驗算，結果沒有問題。
而整個計算過程非常快，尤其是設計到函數、指數的運算，輸入公式就有了結果……
要是整個七機部下屬科研單位全部使用，那會讓整個七機部所有涉及到大量基礎計算的項目全部提速。
而全國科研係統……
不敢想！
想起來都讓人興奮得快要無法呼吸。
“好！實在太好了！”
任副部長愛不釋手地看著這小小的計算器，滿臉興奮。
從繁瑣而又枯燥的基礎計算中脫離出來，科研人員可以有更多的精力用在完善研究工作中。
“現在能量產嗎？”
任副部長也沒廢話。
有利於科研事業的東西，必須儘快分發到每一個科研單位。
“呃~量產是能量產，不過……”
李校長臉上頓時浮現出為難之色。
“你跟我一起去找鄭部長。”
見李瑞臉上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有難處。
應該是沒有找到合適的工廠生產。
七機部下屬不少技術水平很高的工廠，生產高科技產品不是問題，投資建設生產線也不是問題。
“大規模生產？”
鄭部長也以為李瑞是為了大規模生產來找自己，“771所那邊基礎好，不過現在生產都是飽滿的。”
771是國內集成電路技術最好的單位，從設計到生產，都是。
可771所涉及的全都是軍用。
“鄭部長，之前學校研究討論時，考慮過這些問題。為了不增加部裡的負擔，不擠占兄弟單位的生產力，所以我們在滬市那邊收購了一家電子管廠……”
“喲！李瑞同誌，要錢都要出新花樣來了啊！”
鄭部長一聽這話，頓時被氣笑了。
李瑞每次來都是要經費。
現在倒好，滿意為他改了性子。
這還沒說幾句，就圖窮匕見了。
能不氣麼！
“領導，您這可冤枉我了。我哪裡要經費了？”
李瑞無語了。
現在有東西能賣，還是部裡非常缺的高科技，能對部裡所有科研項目加速，還要什麼經費？
要經費，終究會對自己人品有影響。
有能力了，現在李校長要把自己腰杆子挺直，說話都得硬氣起來！
“不要經費？你們買了廠，有錢升級技術生產線或是建設生產線？”
鄭部長根本就不相信。
除非太陽打西邊升起來。
“真不要經費。”
李瑞拍著胸脯，硬氣地說道，“如果部裡不需要，我就去問其他需要的單位。”
“怎麼不需要！需要，而且需要很多。那種科學計算器，至少需要1000台，基礎計算器先來2000台，那個雖然對科研的複雜計算沒有太大幫助，不過在數據統計、財務方麵，有著很大用處的。”
任副部長毫不猶豫地說道。
看著李瑞那一臉傲驕的神情，鄭部長瞬間明白了，“李瑞同誌，你的意思是部裡花錢采購？”
“那不然呢？”
李瑞直接翻了個白眼兒，剛做完動作才瞬間意識到不對勁，可已經來不及了。
心中暗罵一聲謝威那小混蛋，自己跟他接觸多了，被傳染上了。
“領導，您該不會覺得，學校隸屬於七機部，自籌經費研發的技術，然後再自籌經費生產，免費提供給部裡……即使計劃生產，這也說不過去啊！”
李瑞不樂意了。
心中已經盤算出，1000台科學計算器，這得99.8萬；而2000台基礎計算器，又是79.6萬。
按照謝威那小子的定價，到時候多的錢直接留學校。
怎麼可能免費供應？
這果然比要經費容易多了。
“什麼價格？”
鄭部長也覺得李瑞說的有道理，根本就沒想著讓哈工大下屬工廠免費供應給七機部的下屬單位。
“科學計算器，成本價998元，基礎計算器398元……按照任副部長說的數量，一共179.4萬。為了感謝部裡的支持，零頭就抹去，直接179萬得了。”
李校長一陣肉痛。
4000塊啊！
這筆錢拿來給全校師生改善夥食，一人都能多吃兩頓肉了。
“什麼？這麼貴？”
聽到179萬，鄭部長也是愣神了。
單獨一台，看起來不算貴。
“領導，這真不貴。尤其是這科學計算器，函數、指數、對數等都能精準地快速計算。內部使用HZ80芯片作為核心的數據處理器。您也清楚，HZ80芯片的性能有多好，而成本也不低……當然，如果生產數量多了，成本會降低下來，要不，部裡先等等？”
“那得等多久？”
“要讓成本降低三分之一，科學計算器至少得生產上萬台，加起HZ80芯片的研究經費，成本都投入了超過600萬。為了提高生產質量，14廠在學校接手後，又投入了將近三百萬引進新的生產設備，升級生產線……”
此刻的李校長，吹起牛來，一點草稿都不帶打的。
各種經費開支，直接翻倍報。
“……”
“有了這計算器，很多項目的進度都能加快。特彆是一些複雜的計算，進度會提升一半以上。”
任副部長開口了。
導彈、火箭的研究過程，各方麵都涉及到大量計算。
在超級計算機運算力不夠強大的時候，很多都需要靠人工計算。
而超級計算機，目前全國都沒幾台。
需要計算，那都得提前排隊。
“要不，先各來500台？”
想了想，鄭部長有些肉痛地提出來。
“行啊。我們肯定沒問題，不過到時候如果部裡要加定，可得按照先來後到排隊……清北那些大學，以及其他機械工業部，訂單應該不會少，甚至部隊需求也不低……”
李校長一臉淡定。
需求很大。
自己因為是部裡的人，所以第一時間就找上級領導。
到時候訂單多了，部裡需求大，要想先得到，得先說好，不能插隊。
“就按任副部長說的，多長時間能交貨？”
沉思片刻，鄭部長歎了口氣。
179萬的經費，跟各個項目的進度加快相比，完全不用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