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聞騎著馬回到家的時候,燕克行親自出門來接他。

兩人一個星期沒見,時聞感覺燕克行的眉眼都快變得陌生起來。

遠遠看到燕克行高大的身影出現在牧場門口,時聞什麼也顧不得,直接從馬上跳下去,笑著朝燕克行張開雙臂。

他跳下去的時候,因為慣性的原因狠狠地往前撲了幾步。

燕克行沉穩有力的臂膀穩穩地接住了他。

時聞聞著熟悉的味道,搓了搓燕克行的後背:“說來也奇怪,明明每天都聊天來著,我還是很想你。”

燕克行:“我也想你。瘦了。”

時聞樂了:“不至於吧?短短一個星期就能看得出來瘦了?我們在外麵吃得也挺好的。”

燕克行:“臉尖一點了。家裡做了燒鵝,今晚好好吃一頓。”

這個時聞沒什麼意見:“在外麵的時候就想念你做的菜。”

兩人一塊往牧場裡麵走,時梭馱著的東西,在後麵跟著。

等回到正院裡,時聞去洗了手,然後從時梭馱著的東西裡麵掏了個密封袋出來:“給你帶的肉乾。”

燕克行帶著笑意:“你還真帶了肉乾回來?”

“那可不?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時聞將肉乾往燕克行那邊舉了舉,“我已經撕掉我咬過的部分了,你快嘗嘗這肉乾好不好吃。”

在燕克行漫長的生命中,他吃過許多種肉乾。

那些常見的,不常見的,甚至配方已經失傳了的肉乾他都嘗過,可還是第一次吃到有人特地給他帶回來的大半塊肉乾。

這大半塊肉乾比巴掌大一點,通體紅褐,聞著有一股牛肉特有的香味。

他拿出來嘗了一口,肉乾軟硬適中,鹹辣的調料完全襯托出了牛肉特有的鮮味——確實是非常好吃的一塊肉乾。

時聞觀察著他的表情,見他眉眼中露出喜歡的意思,高興道:“確實很好吃吧?我嘗到的第一時間就想跟你分享了。”

燕克行:“很好吃。等天氣合適了,我們牧場上也做一批。”

時聞:“好。到時候我打聽一下誰家的牛肉比較好,我們多買一點。”

除了肉乾之外,時聞還帶了不少東西回來,其中最特彆的要數那一大袋橡子。

燕克行看了一眼橡子:“要拿到山上去種?”

“種一部分,我們自己吃一部分。”時聞愉快地說道,“我老家有吃橡子豆腐的傳統,下山的時候我看到地上有橡子,就想撿點回來讓你一起嘗嘗。”

燕克行:“我沒吃過這個。”

“味道還挺不錯的,就是要泡幾天水才能開始做。”時聞將橡子打開,“裡麵有單寧,味道比較苦,得泡掉單寧。”

燕克行:“今天開始泡吧?”

時聞:“也行,那要把殼剝掉再泡。”

燕克行捏捏他的後頸:“我來剝殼,你先去洗澡,然後再吃點東西。”

這幾天在外麵沒什麼條件洗澡,時聞也就擦了擦。

現在好不容易回家了,他經燕克行一提醒,整個人都對洗澡充滿了渴望,他直接拿了浴巾衝去浴室。

在即將關上門的時候,時聞想起來,又探出頭來說道:“你記得把其中比較好的橡子挑一批出來,留著我種到山上去。”

燕克行:“知道了。”

時聞:“那我先去洗澡,等洗完澡我跟你一起剝橡子。”

燕克行一邊剝橡子一邊將品相比較好的部分挑出來,時聞洗完澡出來後,他用來裝挑好的橡子的碗已經積滿了小半碗。

時聞看著這些圓滾滾的光滑橡子:“它們真可愛。”

燕克行頭也不抬:“可惜就是有一點苦。”

時聞笑了一下,坐到他身邊,連帶著濕潤的淺香氣一起朝他撲麵而去。

燕克行的動作一下頓住了,轉過頭來看著時聞。

時聞湊上去親他,潔白的牙齒間輕輕吐出:“我都洗好澡了,你還真在這邊專心剝橡子?”

燕克行捏著他的後頸一按,將剩下的話堵了回去。

時聞他們的橡子沒有第一時間剝好拿去浸泡,而是第二天早上才放去流動的溪水中浸泡。

燕克行提著袋子:“我一個人過來就好。”

時聞:“又不重,出來走走嘛,我們牧場上的晨景真是漂亮。”

出去那麼多天,時聞回來後還是完全沒有想休息的意思。

他現在就想乾點活,在深愛的牧場上隨便做點什麼。

吃過早餐,又陪小家夥們玩了一會兒,時聞拿著一個布袋子裝著小半袋橡子,打算上山去種橡子。

人們會覺得橡子苦,並不吃這玩意,綿羊豬和黑豬可能就不覺得了。

時聞種橡子的時候怕他家的豬會提前把橡子挖出來吃掉,特地挖了一個半米深的坑把橡子扔下去,然後又結結實實地填上土。

綿羊豬們具有湊熱鬨的習性,走過來在他身邊一拱一拱的,並看著他的動作。

時聞看著自家的綿羊豬母豬。

現在母豬懷孕已經有一個多月了,肚子鼓了起來,能明顯看得出它們的身子變得笨重了。

母豬懷孕隻需要差不多四個月的時間,懷胎的數量又多,所以肚皮大得特彆明顯。

時聞忍不住輕輕摸了摸旁邊的綿羊豬。

綿羊豬一動不動地讓他摸,他很輕易就感覺到了裡麵的胎動。

豬肚子一鼓一鼓的,看起來少說有十隻豬崽子。

時聞將手拿開,決定等會兒就給綿羊豬的母豬們加精糧,順便把那兩隻黑豬的母豬算上,讓它們好好補一補。

時聞好些天沒在家,牧場上落下的活計比較多。

他每天忙忙碌碌,一晃十多天過去,牧場由六月進入七月,草場上的草長得更高了,天氣也更加熱了。

他們每天起來都是大晴天,藍汪汪的天空跟玻璃一樣,又藍又透。

小溪裡的橡子總算泡好了,拿回來再浸泡的時候已經浸泡不出黃色的水,而全部變成了清水。

根據時聞的經驗,橡子泡到這個程度就算泡好了。

時聞將它們用破壁機打碎打成糊糊,然後再過濾沉澱,沉澱出來的澱粉加水煮成漿糊,再冷卻之後,才是正兒八經的橡子豆腐。

燕克行看著已經做好的黃色豆腐,說道:“真不容易。”

時聞笑:“是啊,小時候我奶奶他們做這個豆腐就需要特彆久的時間,而我們對這個豆腐的期待也在日複一日的等待中逐漸拉滿,等真正吃的那一刻,就感覺到無比滿足了。”

時聞給燕克行夾了一塊橡子豆腐:“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就是特彆想讓你嘗嘗我小時候吃過的東西。”

燕克行仔細咬了一口:“挺不錯的,有種植物特彆的香氣,口感也好。”

時聞低頭咬了一口,臉上露出笑容:“是,這次處理得特彆好,一點都不苦。”

燕克行:“你小時候吃的橡子豆腐也有苦的嗎?”

時聞:“處理得不好的時候就會發苦,那時候我奶奶就喜歡用豬油、蒜米和辣椒炒,炒好之後也挺下飯的。”

說起小時候,時聞露出懷念的神色。

他說以前的生活,也說各路親戚。

燕克行很少聽他說這些,問道:“你現在跟這些親戚們還有來往嗎?”

“基本沒有了,逢年過節的時候會跟我姑說兩句,頂多發個紅包,其他的就沒了。”時聞頓了頓,“說是親戚,其實都是我爸媽的親戚,他們各自成家後,我跟他們的關係一般,跟他們各自的親戚關係就更加一般了。”

燕克行說到這裡用手輕輕貼著他的臉:“會想他們嗎?”

“想肯定會想,不過想不想也就那樣。”時聞吃著飯沒什麼特彆的表情,“這麼多年都過去了,沒什麼好說的。現在你就是我的家人,我唯一的家人。”

燕克行輕輕“嗯”了一聲:“你也是我唯一的家人。”

時聞確實很久沒想起父母了,他對父母的想念甚至沒有對童年美食的想念來得深。

這天早上,時聞起來的時候突然覺得眼睛突突地跳,非常不舒服。

他用一隻手捂著眼睛,皺起了眉頭。

燕克行看他弓著脊背坐在床上,抬手輕輕拍了一下他光裸的脊背:“怎麼了?”

時聞:“不知道為什麼,一起來我的右眼就一直不停跳著,總感覺會出什麼事?”

燕克行:“是不是昨天晚上看書太久了,眼睛有點疲勞?”

時聞皺眉:“不至於吧?我昨天晚上看書的時間跟平常是一樣的。”

說是這麼說,時聞有點擔心,是不是之前說了父母的事,所以那邊出事了?

吃完早餐他特地問了姑姑一下。

他姑跟他很久沒聊了,沒有察覺到他的旁敲側擊,隻說大家一切都還好。

看來不是他八百年不聯係的親戚那邊

的事了,時聞一哂,騎著馬檢查了一遍牧場的隱患。

他提心吊膽了一整天,這一天來什麼事也沒發生,風平浪靜的。

直到傍晚,時聞正在後院裡摘菜,忽然聽到外麵黑娃它們“汪汪汪”的大叫聲。

那個聲音非常大,裡麵充滿著濃濃的警告,時聞一聽就知道絕對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時聞將手裡的蔬菜放在籃子裡,又把籃子提溜到旁邊,心裡鬆了口氣,懸著的那隻靴子總算掉下來了,他就說肯定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他以為是牧場來了陌生人或者彆的什麼,沒想到走出去一看,隻見一頭褐牛發狂地奔跑著。

這是他們牧場的二代牛,去年出生的,因為沒什麼靈性,體質也比較一般,他一直當肉牛來養。

這頭騸過的公牛平時還挺溫順,一直沒惹過什麼事,現在卻不知道怎麼了,突然發了狂在牧場上橫衝直撞起來。

它已經有一歲多了,在時聞他們的精心飼養下,體重超過四百公斤。

這麼大的牛在牧場裡瘋跑起來,大地都在輕輕顫抖。

牧場裡的其他牲畜被嚇得四處亂竄,尤其布雷斯雞跟大鵝,現在已經舉著翅膀連跑帶飛,恨不得離這頭發狂的牛越遠越好。

狗子們倒是儘職儘責地從各個方向趕這頭牛,試圖讓它回到畜棚裡去。

隻是已經紅了眼睛的牛已經看不懂狗子們的指令了,奔跑的方向也沒什麼特定的方向,隻滿草場亂竄。

時聞之前還不怎麼著急,一出來看到這幅景象一下子就急了,連忙找狗子們喊道:“彆追了,讓它跑,小心受傷!!!”

這麼大一頭牛,要是一不小心踢著或撞到狗子們,那後果就嚴重了。

就在時聞說話的時候,發狂的牛從他旁邊跑過去,直接踩到了一隻雞,那雞一下就不動了。

狗子們看發狂的牛已經造成了牧場的損失,更加生氣,在旁邊使勁地汪汪叫著。

時聞一邊跑一邊做手勢,對狗子們喊話:“停下,不許再追了!黑娃,狼王,你們兩個帶好隊伍,不許再追了!”

黑娃和狼王聽到時聞這麼指揮,率先停了下來,並攔住其他想要追上前去的狗。

時聞見事態初步控製了,這才往那頭發狂的牛那邊跑過去。

他積威甚重,牛哪怕發狂了,還是有點怕他,一看到他追過來立即轉向往另一邊跑去。

那邊已經是鐵絲網了。

時聞家修補鐵絲網的時候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有一定的防撞能力,平時就算是公雪豹來了,都不一定能撞得開。

然而這些鐵絲網對發狂的牛來說就跟紙糊的一樣,發狂的牛一個停頓都沒有,直接撞上鐵絲網,然後又踩著倒塌的鐵絲網狂奔了出去。

如果牛隻在牧場裡發狂,時聞還沒那麼著急,稍微讓它跑一跑,等它發泄掉多餘的力氣也是可以的。

它要是跑出去了,事情就麻煩了,外麵那麼多人、車和牲畜,隨便撞上哪個都

是災難。

時聞見狀一下就急了,從牆根邊上直接用衣服的下擺兜了一兜磚頭,然後喊時梭:“時梭過來,我們去追牛!”

時梭十分有眼色地跑過來:“唏律律!”

它之前處於自由吃草的狀態,時聞既沒有給它佩戴韁繩,也沒綁上馬鞍,它就光溜溜一匹馬。

要在平時,想這麼騎馬,實在太難了。

時聞此刻卻不嫌棄,直接將衣兜往上一提,用牙齒咬住衣服的下擺,兜著一兜磚頭直接翻身上馬。

時梭實在太聰明了,一看時聞的情況就知道他要追那頭牛,等他抱著自己的脖子之後立刻邁開四蹄往前跑了出去。

牛發狂了,跑得也遠不如駿馬快。

時聞從兜裡拿出磚頭往牛那邊扔去,試圖控製它的方向:“你給我下來,不許往公路上跑!”

牛壓根聽不見,差點被磚頭砸到之後,它跑得更快了,哞哞叫著,紅著眼睛噴出熾熱的氣息。

傍晚,滿天都是晚霞。

黯淡的光芒灑在馬路上,這邊基本沒什麼車輛,卻架不住有一頭發狂的牛在路上狂奔。

時聞縱馬試圖跑到它前麵去,就在這個時候,前麵突然緩緩開來一輛車。

司機看起來已經注意到這邊的情況了,儘量放緩了車速,卻架不住牛已經發狂了,根本不怕什麼車,還往他那邊跑。

時聞原本想將牛趕下公路,然後再慢慢查看情況,等它發泄掉力氣之後,看能不能把它牽回去救治。

一看牛可能會撞到車,時聞一下急了,之前收著的力氣也不再收著了。

他掏出磚頭就往前扔,磚頭破開空氣發出呼呼的風聲,哐一聲砸在牛腦袋上。

司機嚇了一大跳,趕緊刹車。

尖銳的刹車聲和牛“哞”聲幾乎同時響起。

時聞的力氣實在太大了,磚頭又十分有分量。

磚頭砸在牛腦袋上後,直接四分五裂,碎成了塊塊。

牛又往前麵衝了幾米,然後衝勢止住了,在原地搖晃了一下,開始往旁邊倒:“哞。”

司機一愣一愣的,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

時聞做手勢,示意他可以過去了。

司機便將車往前開了開,等路過牛的時候,他停下了車,打開車窗,問時聞:“兄弟要幫忙不?”

時聞擺手:“不用了,沒嚇到你吧?不好意思啊。”

司機:“那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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